第二天, 沈安成睡到九点多，看到沈暧发了一条信息过来。
“导演，我预约了楼下餐厅，您醒了随时喊我。”
沈安成收拾一下, 换上让会所送来的新衬衫, 喊上沈暧去吃饭。
“导演您今天还难受吗？”沈暧见了他忙关心道。
沈安成笑着说“没事”，想到今天目的, 多说了几句：“我的酒量是年轻时练出来的, 那时候拍第一部戏，各方拉投资、找演员、请团队……最长一次, 一周都在酒桌上度过, 喝得半夜急诊挂盐水。”
沈暧没想到如今俨然成功人士、仿佛无所不能的沈安成，也有这样的时候, 但一想又觉得的确是这样, 普通人谁不是从微末开始呢？
沈安成要了一份粥, 几盘小菜，慢慢喝着, 问她：“你目前什么想法？”
沈暧放下勺子，深吸一口气看向沈安成：“导演，我最近的确接到好几个经纪公司、经纪人的邀约。我和现在的公司签了十年, 现在是第五年，电影上映期间公司状况百出, 很多决策都没什么远见, 我和他们的理念完全不和。”www.jno.net.cn 瓜蜘小说网
“但是昨天之前, 我也顾念旧情，总觉得过去五年是他们给我资源，现在我红了, 直接走人有忘恩负义之嫌。还有，也是怕公司狗急跳墙，他们什么都做得出来，之前有个前辈，刚演了一部网剧有了人气，因为不服公司决策闹解约，最后不仅没成功，反而被泼了一身脏水，抑郁退圈了。这件事我们内部都知道，其实很多照片都不是她本人……”
沈安成点点头：“经纪公司签小艺人的合同尤其苛刻，闹崩了下手也很黑，你们的违约金很高是吧？”
沈暧点点头：“五百万，我哪有这么多钱，就算打官司，也没这个精力和公司耗，还可能打不赢，公司不少人想走，但都走不了，当时签合同的时候我不懂，这几年看多了才知道，他就是想把我们绑死在公司，能赚钱就好，赚不了也不让我们去别处赚，要么直接给高额违约金。”
沈安成：“那你现在改主意了？”
沈暧抿唇：“对，之前联系我的经纪公司有的承诺可以帮我解决解约问题，但也有一些要求。我之前怕从一个坑跳到了另一个坑，一直在犹豫，但经过昨天的事，我不想再这样受制于公司了，我想解约，只要新公司承诺不逼我像昨晚那样……我多拍戏多给公司赚钱，怎么样都可以——哪怕不成功，我也不想忍了，我每次担心前途，每次告诉自己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我应该顺从，但其实根本过不了心里这关。”
沈安成听着她的倾诉，一直理解地点头。
沈暧是底层出来的人，她身上有很多无奈，说得难听点，手里有点权力的人在利益面前都不会在意被掌控者的自尊和心情，沈暧不管是选择随波逐流还是痛苦抵抗都是情有可原的，这样百般纠结也是情有可原。
当初周之语的纠结如果是沈暧来问，沈安成还真不能直接说出锻炼演技更重要的话，周之语没签公司就红了，天赋极佳，决策都在自己手里，当然应该追求演技磨炼，眼光放长远。但沈暧必须要赚钱要流量。
沈暧把手机递过来，上面有几个公司名字和人名。
“导演，您帮我看看吧，这上面有没有干净一点的公司，我不怕被压榨打工，只要没那档事就行。”
沈安成拿起手机仔细看了，放下推回去。
他拿起桌上的黑木筷子，捏在手里竖起：“沈暧，人和这个筷子不一样，筷子只有笔直和折断两个选择，人却能迂回转弯的。”
沈暧：“迂回？”
沈安成给她分析：“昨晚和你老板喝酒，看得出来他想赚钱，想推出更多艺人。对他来说，只红你一个并不够，相比公司只有一枝独秀，他更希望百花齐放，如此才财源滚滚。他有这个需求，你就有谈判的筹码。你听说过没，现在很多明星都是挂靠不少经纪约的，宣传、影视等方向都能签分约，你既然不怕被压榨，还怕带新人吗？你直接和老板谈成立个人工作室，签各版块经纪分约，总体收入还会分一些给原来的公司，再给他想要的东西……”
沈暧的眼睛越来越亮，终于懂了沈安成说的做事迂回圆滑是什么！
沈安成看她懂了，笑起来：“你看，大家都是出来赚钱的，互相明白对方想要什么，争取自己权益的同时也给对方一个台阶和好处，必要时聊聊感情，再必要时狐假虎威，迂回达成目的，不比鱼死网破强？”
沈暧嘴角忍不住上扬，语气激动：“导演，我知道您的意思了！”
沈安成跟着微笑，说了一句：“做什么事都要记得，你才是这世上最贵重的，不必为了任何人任何事，折了自己去拼。”
沈暧舀了一口粥塞进嘴里，听到这句话动作停在那，出神一下立刻笑着抬头，重重“嗯”了一声。
卸去心头大石扫去抑郁的沈暧笑起来如窗口的向日葵一般灿烂，又比向日葵惊艳万分，沈安成看着她，头回感受到这姑娘正是二十来岁青春无限的年纪。
两人吃了饭聊完事，从餐厅出来，这时已经十点多了，沈暧的老板也给她发了消息，让她空了回个电话。
沈安成正侧头和她说着：“那你先去吧……”
“沈导！”一个惊喜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小暧！”
两人一起往前看去，果然看到了周之语，她身边还站着一个高大俊朗的青年，西装革履的，比郑光那些人还有精英范。
沈暧没多想，同样惊喜回应：“小语！你怎么也在这！”
两个姑娘都快走几步，手一拉就挽在了一起，互相说着自己来这里的原因。
“我请人来这边吃龙虾，不是说这边龙虾全京城最好吗？”
沈暧看看那位精英青年，附耳小声说：“好贵的。”她昨天结账看到过。
周之语皱起鼻子，跟着咬耳朵：“我知道……所以我已经准备好一个月白干了。”
沈暧目露同情，说了自己在这的原因：“我和公司的人来这里应酬，正好遇见了导演，聊了一会儿。”还有外人在，她不敢多说，怕引发误会。
周之语恍然，高兴地说：“这么巧啊，那一起吃午饭啊！”
她边上的男人咳了一声，对着沈安成伸手：“沈导，久闻大名。”
沈安成也微微勾唇，伸手握住：“傅总，没想到竟然在这见到您，我上次刚和郑光郑总说呢，傅氏集团涉足娱乐圈才几年，已将聚光做得成绩斐然。”
说着，给沈暧介绍了一下：“这是傅氏集团的傅钧傅总，聚光影业就是傅总的投资。”
沈暧眼睛微微睁大，那不就是郑光所在的公司？背后大boss是这个年轻人？她又看向周之语，下意识担忧了。
周之语接触到她的眼神，忙安慰解释：“我是之前在一个晚会遇到了傅总，他帮我解了围，当时答应了请傅总吃饭感谢，所以我呀，今天来践行诺言。”
沈暧松了半口气，剩下半口气不知道该不该松。这个傅总看着相貌俊朗，资产庞大，应该不至于逼迫人吧……
可是人性黑暗，有钱人更是，看着冠冕堂皇的，私底下也说不准……
周之语倒是没多想，还在高兴遇到熟人，热情邀请沈安成：“导演，午饭一起吃吧！”
沈安成看了一眼嘴角抿起的傅钧，心底失笑摇头，面上不变，说：“不了，我刚吃了东西，还有点事。你今天既然有空，吃了饭记得给我回个电话。”
周之语一听便答应，对沈安成熟稔又信任。
四人寒暄没多久，沈安成便识趣主动告辞。
待他们走远了，沈暧还是有些担忧的模样，沈安成安慰她：“放心，这位傅总是个正人君子，而且我也让周之语吃了饭就给我打电话，我会问她情况的。”
沈暧恍然，原来导演让小语打电话是这个用意，不禁又多了几分好感，好感之后却是更加认识到，导演对他们都很好，她没什么特殊的。
此后无话，两人便就此分开了。
当天下午，周之语就给沈安成打了电话，得知他是担心她故意留下个口子，心中也感到温暖感激，说起傅钧，却是很有好感的口气。
沈安成也终于知道了两人相遇相识的具体时间和地点，距离未来相恋还有三四年，这位傅总要么有眼不识金镶玉，要么追妻很难，且容知道真相的他笑一会儿。
沈安成的确笑得出来，上辈子的周之语和傅钧感情非常好，婚姻的甜蜜让周之语白发苍苍时依旧保留着一丝少女的心态。
和上个世界程锦那对不同，原主只是磨练了周之语的演技，在他们的感情里却是几乎没有痕迹。这一对，原主从没听说他们争吵冷战闹不和，绯闻都极少。
既如此，沈安成不去破坏周之语的幸福。
人和人能相爱不渝、白首一生总有各方面的契合，再喜欢欣赏一个人，看着她和别人多么幸福，但抢到手了不一定能让她同等幸福。
沈安成确定周之语一切都好，便将精力投入到了他的电影事业中。
来到这个世界第一部电影的成功，让沈安成对电影拍摄起了浓厚兴趣，他记忆里有原主前世的拍摄作品，但又接触到很多前世没有的剧本和团队，都是他来了以后，引发一系列变化而产生的蝴蝶效应。
沈安成不拘泥于前世发展，只挑自己觉得好的。
上次和郑光他们喝酒，酒桌上认识了一个文化传媒的总裁，那位老总后来单独找了他，态度颇为讨好，为他一个好友牵线搭桥，想让沈安成看看他好友的小说。
灾难末世题材。
当前国内市场很不讨好的题材，国产影片还没拍出一部不被骂的。
但是那位老总一再说：“小说真的很好，还入选了国外的科幻小说奖项，差一点就得奖了。”
沈安成不介意多看看小说和剧本，也是与人为善，答应了，给了联系方式。
这一联络，真正看到了那本小说，沈安成就被吸引了，这是一篇真正属于中国的末世小说，不是套着中文壳内核西方世界观的东西。
但是电影也是工业，剧本好，也得有匹配的技术。
沈安成盘算着上部电影成功后自己分到的钱，又盘算着哪些“大冤种”可以来给他砸钱……盘完，再打起各个特效团队的主意，琢磨要不要去国外挖人……
他真的打算拍末世电影了。
如果成功，大概会成为影坛第一人，如果失败……那他的口碑大概能被砸掉大半。
上一次拍科幻片的某著名导演，已经因这部科幻片而牵连他的所有影片口碑下降了。联动效应就是这么强。
但沈安成还是想做，甚至越发充满了激情。
当他正在家画着圈圈，圈出哪些人能被他薅羊毛时，沈暧的电话打了过来。
“导演，我成立个人工作室了，影视约、宣传商务约分开签，工作室挂靠原来的公司，我也承诺了，会在接下来五年为公司带新人，完成指标。”
“新的经纪人给我好几个本子，都挺不错的，我接了一个电影的女三和一部古装剧，时间刚好错开……”
沈暧说着自己最近这段时间的事，语气从未有过的兴奋。
说到后来，慢慢安静下来，话筒里沉默了很久，传来：“谢谢你，导演。”
沈安成在电话这头微笑：“举手之劳给个建议而已，真正难的是面对面的谈判，你能成功很了不起，以后加油。”
微弱的笑声传进手机里，有点沙沙的，沈暧用力应：“好！”
沈暧其实很不会谈判，因此她准备了很久，因沈安成已经帮了很多，她不想再麻烦他，于是找周之语聊了几次，向她请教话术和应对之法，把可能面对的状况都尽量想到。又把周围能调动的资源都调动起来，了解老板的性格，了解各经纪团队的风格。
最后瞒着经纪人找了老板，顶着老板的怒气从公司屡次失误，讲到她发展越好对公司越有好处，再打感情牌、提出利益交换、给他分析一旦解约谁也得不了好，终于让老板松了口，选择和沈暧合作共赢。
经纪分约尘埃落定时，她的经纪人才知道这个消息，沈暧又用同样的办法安抚了经纪人。
打完经纪约这一仗，沈暧人际交往的灵窍似乎被点开了，她和周之语的关系也越来越好。
“导演你最近在忙啥？”
沈安成圈着笔下的名字：“找冤大头。”
“啊？”对面惊诧。
沈安成笑了一声：“想拍一个末世电影，还在构想中。”
沈暧恍然：“如果有需要，我可以无条件加入，演个变异怪物都行。”
沈安成嗯了一声，他信，不过：“八字没一撇，你安心拍戏去吧。”
虽然和沈暧说八字没一撇，但是沈安成挂了电话没多久，就开始实际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