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年猪

李家一家三口来到李生义家的时候, 李贵前已经挑好了猪,几个男丁正合力将那大肥猪往一张结实的旧案桌上抬。

“二伯祖父,我们来啦。”李小寒笑眯眯的说, “打扰了,送你一小坛酒, 我自己泡的,你试一试。”

李小寒已经从李贤东手里套出,李生义好一口小酒, 因此这份礼再适合不过了。

李小寒还记得,自己家当初没有人帮忙盖房, 自己跑过来找到二伯祖父, 希望二伯祖父帮他爹一次,可是二伯祖父一家大人都不在, 她只能匆匆忙忙让堂妹留言。当时自己心里也不敢有把握,不过第二天,二伯祖父带着两个儿子三个孙子出现在李家宅地了。

当时这一份情义, 是要记住的。

后来虽然发生了许多事,包括带着李生义一家先开始采割杜仲呀,后来又有摘果子器、棉花梳、介绍打井等, 要说来来往往, 人情之间也算不清。

但是,不管是李小寒, 还是李贤东、王氏,都记得这一份雪中送炭的情谊。

因着李生义年纪也不小了,现在李生义家大部分事务,都是大儿子李贵前出面打理,李生义已经退到后头, 遇到大事情的时候,才出面拿主意,此时此刻也是这样。

李家大宅里准备杀猪烧水忙个不停,李生义坐在竹凳子上晃悠着,那竹凳子天长日久成了深褐色,坐出一层淡淡的油润的光泽。

李小寒一家上前打招呼,李生义方才坐起来,接过李小寒手里那一坛子酒,说道,“来就来了。年纪小小,还忒多礼。你年纪小,杀猪煞气重,跟着你大丫姐到厢房里坐一坐,杀完猪再出来。大丫,出来,带你小寒姐进去。”

平山村习俗,年纪小的小孩子不要看杀猪,煞气重,容易冲撞了。只李小寒想不到,自己还属于年纪小的那一份。

果见李生义话落之后,叫大丫的堂妹从厢房里出来,先说道,“祖父,说了多少次,叫我荷花。小寒姐,你跟我进去吧,咱们不要在这里。”

叫大丫,不,叫荷花的堂妹便是当日帮李小寒带话的堂妹,身材高挑,只比李小寒矮一点点,面上有点黑,不过五官端正,看着就很爽朗。

李荷花是李贵后最小的女儿,李家这一辈唯一的女儿,因此极受宠爱,对着她祖父李生义也不客气。

“知道了,荷花小丫头,进去吧。小小人家,莫吓破了胆。”李生义优哉游哉的说道。

荷花嘴角一翘,不服道:“我根本不怕。”不过却还是牵着李小寒的手去了东厢房。

李生义家格局和李生礼家极其相似,都是正对门后一个大厅堂,然后左右各三间正房,东西各四间厢房。李荷花住在东厢第一间房。

李小寒跟着李荷花走了,李贤东和王氏还呆站着呢,李小寒只听到李生义极随意的说,“贤东,你带着你媳妇到那边帮忙吧,我这里不用你。”

“是,二伯。”

李小寒听到他爹说话,回头看到,他爹已经转身去帮忙按住猪,王氏反应比李贤东慢了一步,快步向厨房走去。

“小寒姐,你来。”李荷花带着李小寒走进厢房,关上厢房门,却留了一头门缝,李荷花一转身就扒在那门缝里往外看。

屋里还有两个五六岁的小男孩,紧紧蹲在李荷花下方,也是凑在门缝往外看。

李小寒一时间惊得说不出话来。

许是她惊讶的表情过于明显,下面略大的那个小男孩抬头瞪了她一眼,警告的意味十分明显。

“豆哥儿,不许对小寒姑姑无礼。”李荷花对着叫豆哥儿的小男孩斥道,然后转过头来十分犹豫和为难,“小寒姐,你是不是怕杀猪?”

糟了,万一小寒姐怕杀猪,她岂不是要陪小寒姐一起坐着,不能偷看杀猪了。

李荷花的话一落,豆哥儿眼睛都瞪大了,鄙视的神情十分明显,好像在说:不是吧,这么大一个人还怕杀猪,胆子太小了吧。

连下面更小的那个小男孩都抬起头来看她,眼神跟豆哥儿一模一样。

李小寒不服气了,她岂是可以被两个五六岁的小屁孩可以歧视的,立刻说道,“不可能,我怎么会怕杀猪。”

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是真话,李小寒立刻走到李荷花的另一边,扒拉着往外看。

于是,偷看杀猪四人组成立了。

门外,水井不远处,李贵前带着人已经用两个手指粗的麻绳将肥猪捆住,然后李贵后、李家金、李家银、李家才分别按住猪的四条腿,李贵前开始用盆子接水用到稻草刷子将那猪刷洗干净。

天冷、水凉,那猪死命的叫唤、挣扎,按住猪的人开始扎马步,薄衫下的肌肉开始隆起来了。杀猪容易弄湿衣裳,因此大家都是冷天里穿着一个薄衣服。

李贤东就想要脱衣服帮忙,李贵前连忙制止他,“贤东,你别弄湿了衣裳,你帮我们吊水。”

李小寒见二伯祖父家里也打了一口水井,周边也砌了青砖,想来也有水道,估计杜仲卖了不少钱。

不过也是,二伯祖父家好几个男丁,听闻后来是两个男丁配一个女眷一队的,全家分几队去搜索杜仲皮。这治家之道,李小寒也是不得不写一个服字。

心中思索不过片刻功夫,不多一会,李贵前已经把那猪刷洗干净了。李生义围着猪走一圈,喊道,“老大媳妇,把小寒给我那坛子酒倒一碗过来。”

李小寒微微睁眼,这么快就喝上了吗?虽然她本意也是想要这个效果。

前边李贤东倒是略带犹豫道,“二伯,那酒是小寒再泡过的,你不一定喝得惯。”

这种重要关头,要不还是用回原来的酒吧?

“你没喝过?”李生义皱眉问。

“我喝过了。”

“咋样。”

“挺好的。”

“那不就成了。你这性子,就是不够果敢。”

李生义不搭理李贤东,随手提起酒坛子,倒了大半碗,仰起头,直接闷了一大口,喷到地上。

这一口酒,不是喝的,这是送猪入黄泉的上路酒。

往常每年这仪式是正常的,不料这次李生义喷完酒之后,猛咳几下,咳完之后还怒瞪了李贤东几眼。

李贤东怂怂的低下头,他已经提醒过了。

不料李生义瞪完李贤东,又抬起碗把碗里的酒喝得一口不剩,脸色变得极红,大喝一声,“好!”

然后拿起杀猪刀,扎起马步,就那么恰恰好,挡住了李小寒等人的视线。

只听见一阵极惨烈极难听的猪叫唤,然后四个猪脚剧烈晃动,却被旁边的人死死按住。

总之,这一刻,老话说的杀猪一样的惨叫,那是极其贴切的形容了。

“老是这样,我祖父每年都恰恰好挡住了。”李荷花嘟嘟囔。

豆哥儿两个小豆丁也一起佯装大人叹气,“唉,老没劲了。我们又不是那三岁的小孩了。”

李小寒笑道,“那你们几岁了?”

“我六岁了。”

“我五岁了。”

哈哈哈。

两个小豆丁听不见李小寒心内的狂笑,只耷拉着头爬上炕。

李小寒又问道,“你们不看了?”

两个小豆丁已经不想说话,倒是李荷花解释道,“没啥有意思的,就是等猪血流尽。等流完猪血,伯母就会过来叫我们出去的了。”

“二伯祖父是不是早知道我们偷看,专门挡住我们的呀?”李小寒心中猜测,问道。

“肯定是的。”李荷花应道,“豆哥儿他们就算了,为什么我都不能看呢。”

“姑姑,你不能这样,你跟我们是一齐的。”豆哥儿抗议道。

“原来太祖父是故意的呀。怪不得,怪不得,我每年都看不到。”另一个小娃娃倒是没有被带偏,只是才恍然大悟到。

“瓜哥儿你说得对,祖父实在太狡猾了。”豆哥儿愤愤不平的说。

于是李小寒知道另一个小孩叫瓜哥儿,不过她记得应该还有一个娃娃,便问道,“你们弟弟呢?”

“你说菜哥儿啊?他太小了,杀猪叫都听不得,我娘带他去后院了。”豆哥儿回道。

“菜哥儿的确太小了,才3岁,是应该到后院的。”瓜果儿一本正经的说。

“是呀。”

两个小屁孩头碰头说一下对菜哥儿的担心,然后还有对太祖父的不满等等,把李小寒听得差点憋不住笑。

“小寒姐,你别理他们两,你过来坐。”李荷花招呼李小寒坐到炕上。

东道主都这么说了,李小寒怎么都得给这面子。

李荷花的炕上铺的是自己家织的粗布,不过看起来干净整齐,屋子里东西不多,但摆放得整整有条,让人一看就心生好感。

李小寒坐到炕上,却见李荷花盯着自己的脸看,李小寒差点以为自己脸上沾了东西,却不料李荷花好奇的问,“小寒姐,你咋变得这么白这么好看了?我上次见到你,你差不多跟我一样的呀。”

原来美白是从古至今姑娘的苦恼。

李小寒想了一会说:“可能我这几个月来,没怎么出外边干活,没怎么晒着的缘故。”

未料,李荷花听完更加丧气,“我也不怎么晒,我天天在家帮着打下手,我怎么一点都不白啊。”

李小寒对李荷花是十分有好感的,以前接触不多,但是觉醒记忆以来,两次接触李荷花,第一次李荷花十分靠谱的帮她把消息带到了,这一次李荷花又这样有趣,于是李小寒安慰道,“你这样挺好看的呀。”

李荷花虽然长得有点黑,但是五官端正,爽朗大气,看着就让人挺有好感的。

“我知道我挺好看的,但我白点更好看。”

此话一出,李小寒惊得差点压不住。在这个时代里,居然有一个姑娘,可以如此坦然自若的说自己好看,承认自己的美丽。

“小寒姐,你是不是觉得我说假话,你也觉得我不好看呀?”李荷花不悦的问。她这个态度,好像就在说,你真没有眼光。

“不,我觉得你是真好看,只是听你说出来了,我挺惊讶的。”对待这样的姑娘,只有说实话,才是最大的尊重。

“小寒姐,你比兰花妹妹有眼光。”李荷花一下子将李小寒当做知己,“她就不敢承认我好看,还老说自己白比较好看。”

李荷花不说,李小寒都差点忘了这个人。李兰花,李小寒的堂妹,李贤西的大女儿,长得跟陈氏挺像,因此一直挺受陈氏喜爱,整日在工具房里纺线织布,捂得算是挺白的。

“她没有眼光,你别理她。”

“可不是,我就是气不过。”李荷花毕竟是个12岁的姑娘。

李小寒想了想,说道,“你要想白,可以试试喝羊奶,可以白,还可以长高。”

李小寒喜欢这个姑娘,便忍不住为她着想,这个时代的人,成亲生子都早,女孩子过早怀孕,骨盆窄小,容易难产。喝奶不仅可以美白,最重要的其中的钙可以长高。

李小寒无法改变世俗的想法,但是如果在有限的能力里,可以改变一点点,哪怕只长高一厘米,可能在未来某一个时刻,多的这一厘米,就多了一分安全的机会。

“真的吗?”李荷花惊喜的说。

“真的。你看我就是天天喝羊奶,也不出去晒,才长得这么白的。”

“那我叫我爹也给我买个产奶的羊。不过可惜现在冬天了,可能找不到。牛羊冬天的都很少产崽的。”

这个时候牲畜可是珍贵财产,大冷天生产,很容易得病的,因此大部分农人都会尽量控制配种的时间,错开冬天生产。

“我家是在府城那羊肉陈家里买的,他家养羊来宰杀的,一直分批产羊崽,不知道他家里还有没有产奶的羊。你可以叫你爹去问问。要实在没有了,明年春天前,你就来我家喝。我家有,加你一份也可以。”

李小寒家那羊挺能产奶的,可能因为在李家一直吃得挺好有关系。以往一起买的那个羊崽子小,得分一份给小羊崽,现在小羊崽子也大了,可以分一点给李荷花。

“真的吗?那我先谢谢你。可是,我没有什么好给你的?”李荷花苦恼的说,她知道隔房的这个堂叔家好起来,李小寒堂姐也十分聪明,不过她也不能白白受了别人的东西呀。

“就那么几碗羊奶,要什么东西。你如果心里过意不去,给我带点菘菜棒子、干稻草什么的,羊喜欢吃这个,我家刚分家,这些东西没多少。”

“那可以呀,我家里可多了。”李荷花高兴说道,“我听说小寒姐你会炒杜仲,还想出来摘果子器和棉花梳,脑袋可聪明了,我一直想找你玩来着,可是没机会。我娘说你是做大事的人,让我别去打扰你。小寒姐,我不会打扰你吧?”

“当然不打扰,我整日在家就是糊鞋底、梳棉花、晒干菜,你要是不嫌无聊,你就过来找我玩,咱们一起干活。”

“好啊,以后我天天去找你,喝羊奶,一起干活。”李荷花实在是个大方爽朗的小姑娘,一下子就答应了。

两人开始就怎么样晒干菜、怎样糊鞋底聊了起来,正忘情间,赵氏过来在门外喊道,“荷花,小寒,出来了。”

“走,肯定是放完血了,我们出去看分猪肉。”李荷花一个挺身从炕上站起来,豆哥儿和瓜哥儿已经跑过去开门了。这两个小短腿,跑得倒是挺快的。

出去外边,果然看见那猪已经放完血死到不能再死了,李生义将杀猪刀递给李贵前了,他优哉游哉的退回到自己的竹凳子上,喝起了小酒。

孙子都娶媳妇顶事了,重孙子都会跑会跳了,要不是李贵前李贵后太弱不顶事,还要劳动他这副老骨头来杀猪,他早退下来享福了。

一代不如一代啊。

李生义撇一撇自己正在分割猪肉的两个儿子,心中叹息。

又瞄到了在一旁围观的李小寒李荷花,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贤东家的这个女娃娃,越生越灵性啊,如今居然连酒都会泡了。

李生义又眯一口小酒。

这酒可真够味,够辣,够劲道。

以往那酒喝下去,就跟喝白水似的,这酒喝下去,那火辣辣的劲头,就四处窜出来了,喝完后,一股暖气直往上冒。

李小寒不知道自己辣椒酒得到了这样高的评价,毕竟他爹就是两个字形容,“好喝。”要问他其他感觉,他说不出来。

此刻李小寒跟李荷花站在一起,正津津有味的围观杀猪。以前李生礼请人杀猪,王氏和李小寒烧热水搞卫生忙到不得了,哪里有闲情和时间围着看杀猪。

如今看着李生义家杀猪,倒看出几分趣味来。

只见赵氏领着妯娌和儿媳妇把那一整盆的猪血搬到其他地方,然后滚出一个十分大的水缸,一桶一桶的热水倒进去,直把那水缸倒得半满。

李贵前领着人,把那猪的后脚合绑起来,一条扁担穿过去,李贵前和李贵后两人各一边,其他人搭着手,齐喊一声“用力”,那猪从凳子上抬下来,移动到哪水缸上方。

然后李贵前和李贵后慢慢下蹲,整头猪慢慢浸入热水中,李家金、李家银拿起水瓢,一瓢一瓢热水往猪身上淋。这就是烫猪毛了。

男人在烫猪毛,赵氏又领着儿媳妇,往地上铺那洗刷干净的芭蕉叶,待猪毛烫好,李贵前等人便把那猪放到芭蕉叶上。

烫完猪毛之后,就是刮猪毛,然后准备开膛破肚分猪肉了。

这时在一旁喝着酒的李生义发话了,“贵前,你带贤东一下,他老子自己就不会杀猪,怂得狠,搞得自己儿子一个两个也不会。”

能这样骂李生礼的也只有李生义了。

李小寒忽然醒悟到,为啥自己祖父往年都是出钱请人杀猪,不是请二伯祖父了。

估计以往被二伯祖父骂过很多次,而且自己爹他们哪有贵前伯他们默契啊,难到二伯祖父过去帮忙杀猪,还得把儿子孙子全带过去,没有这个道理。

而且怪不得祖父怕二伯祖父,有一个年年能杀猪的二哥常常骂你,估计当弟弟都会怂。

李小寒心内偷偷笑,出于孝道名声考虑,除非她祖父突然发疯,不然他全家都奈不了祖父的何,不过有二伯祖父压着祖父,又莫名的高兴。

李贤东被指派着跟李贵前学杀猪,高兴得把棉服脱了,替了李贵后的位置。

只见李贵前手执杀猪刀,对准猪头前的那一个出血口,说道,“贤东,你看着啊,这个位置,别碰到骨头,到时候顺着用力割下去。你来,你来握刀感受一下。家金家银你们这些小的也来。”

于是李贤东带着一众侄子,个个伸手上去,感受这个位置和力道。感受完之后,李贵前接着,“力要平稳,要顺,但不能太深,太深前边容易被排骨卡刀,后面容易划破内脏。”

李贤东和旁边的一帮小辈李家金、李家银一起听得直点头,又是众人一起上去轮换。

就这样轮着,终于把那猪肉破开,把骨头起出来,把四个腿砍下来,把各个大肉分块。男人的活,已经就干了大半,女人们开始上场了。

“小寒,荷花,你们两跟着过来,来打下手。”赵氏喊道。

快要成为大姑娘了,这腌肉炸肉囤肉过日子的功夫得学起来,不然以后过日子便难了。

李小寒和李荷花颠颠的就过去了,而李贵前等人收拾起自己来,毕竟沾上了许多水,又流了那些许汗,得去换套衣服。

换完衣服出来,李贵前领着人走到李生义前面,“爹,你那酒给我喝一口吧。”

毕竟是杀了这么一头大家伙,还切完了,这心里那股劲头过了,便有点虚,最好能喝口酒壮壮胆。

“太怂,一个畜生,你怕个啥。”李生义骂道,却还是把手里的那碗酒递过去,“少喝一点,一口就成,这是小寒孝敬我的。”

李贵前被说得丝毫不恼,他爹就是这样的了,每年都要来一回,他皮粗肉厚不伤心。

再说,他又不是专业杀猪的,敬着点很正常。只是他爹老了以后,可能真的要请专门的杀猪匠杀猪了。

李贵前思索着,端起碗了的酒仰头喝下去。

“咳。”就要咳出来。

“咽下去。”李生义双眼一瞪,怒喝一声。积威之下,李贵前硬生生咽下去了,只是咽下去之后,继续咳嗽不已,脸变得通红。

李贵后吸取了他哥的教训,只喝了一小口,李家金、家银、家财几个,也是小小的喝了一小口,回过神来之后,纷纷心内痛悔,怎么的只喝了那一点,不够过瘾啊。

只李贤东,对这酒早已了解,喝了一大口。

这下,连李生义都瞪着他了,怎么的,这酒不是你女儿泡的,你怎么不识趣点,喝一小口,不,回家喝自己的就成了,怎么还跟他们抢。

李贤东憨憨一笑,“这酒泡得少,小寒不让我多喝。”

李小寒:不,我只是怕你第一次喝,万一肠胃不适应,那就麻烦了。毕竟,这辣椒酒,有点1+1>2 的威力。

李贤东的话音落下,众人的心中升腾起一阵失望。泡得少啊,想来极珍贵,那就不好问着要了。

早知道刚才就应该多喝一点的。

于是转头眼巴巴看着李生义碗中剩下的那个碗底。

李生义不管子子孙孙的死活,抬头把那碗底酒喝得一滴不剩,然后端着个空碗,对着李贤东严肃的说,“贤东啊,我得提醒你,你今年分家了,你是晚辈,你得过来给我送年礼你知道不?可千万别漏了。我不要其他的,你给我再来一坛子这个酒。”

“成,二伯。”李贤东应的爽快。

李生义听后躺回自己那竹凳子去,细细回味这酒的余威,果真是一阵阵的热气从内往外冒啊。

其余众人,没有谁有资格让李贤东给自己送年礼,开不了口,只能无奈的去烤猪头,破大骨,砍松枝准备到时熏肉。

李小寒这边,在赵氏的带领下,热火朝天的准备干起来了。

“先把猪肝、猪肺、猪心这些猪杂洗干净切出来,现在煮汤,临中午的时候,配上猪血肠、精瘦肉、各式配料,就是今天中午的猪杂餐了。”

“待到下午,男人们把猪头起出来之后,猪头骨和各式骨头熬汤,那是晚上的骨头餐。明白了不?”

赵氏环视四周年轻的媳妇、小姑娘,教导道。

李生义的媳妇、赵氏的婆母已经过世,现在赵氏就是当家主母,教导其他人就是她的责任。

周围所有人,包括一旁明着来偷师的王氏,都受教点头。

赵氏看每个人都点头了,便开始分派任务,剁生姜、蒜头、准备青盐各种配料的,洗猪杂的,切肉片的,切板油的,洗肠衣的、烧热锅的……

人多干活快,李小寒和李荷花只被派到打下手的活,就是跟着赵氏旁边查漏补缺,随时候补。

很快,各式东西很快洗干净备齐了,热腾腾的水烧开了,生姜被扔进去,猪肝、猪肺、猪心切片扔进去,猪血肠整条扔进去又捞出来切片。

中午餐可以吃了。

人多,天冷,干脆不装盆上桌,一人一个陶碗,一张小竹凳,凑在大锅边围成一圈便开始直接吃。

李小寒原以为这许多边角料煮的猪杂汤会味道很复杂,但是,完全没有,就一个词,鲜甜。

喝一口汤,纯粮食喂得土猪现煮出来,独属于肉的那种鲜甜,充斥整个口腔,李小寒看见赵氏甚至只放了一点生姜,所以这完全是猪肉的原汁原味。

那种鲜与甜,轻易的就滑下了喉咙,进入了胃里,带着一点点余味,不浓,却让人流连忘返。

李小寒赶紧再喝一口。

真好喝啊。

再夹一口肉,恰好夹到了猪肺,猪肺滑溜软嫩,猪肺管带着一点点韧和脆,咬着咯吱响。李小寒使劲咬,嘿嘿。

忽然有一种小孩子的趣味。

“娘,我也要吃猪肺。”豆哥儿端着碗在旁边一边转一边吃,人小耳灵,觉得新来的小寒咕咕玩得好开心啊,他也想要。

“莫要挑食捣乱,都好吃,赶紧吃了。”马氏斥道,却仔细从自己碗里捞了一下,捞起一块猪肺,放到豆哥儿碗里。

嘿嘿,豆哥儿一张黑黝黝的小脸嘿嘿笑,学着李小寒样咬得咯吱响。

“豆哥儿,到爹这里来。”豆哥儿他爹李家金喊道。

豆哥儿捧着他的碗咻的跑到他爹身边,果然李家金也从自己碗里挑出来两块猪肺给豆哥儿,还叮嘱了一句,“莫摔了,吃吧。”

“嗯。爹。

豆哥儿应得爽快,小孩子坐不住,满场跑,瓜哥儿见豆哥儿吃的怪趣,便也嚷嚷着也要吃,于是韩氏和李家银也开始从自己碗里捞猪肺。

把李小寒尴尬得,只低头猛吃。

这些小插曲,李贵前这一辈是不管的,各人的孩子自己管。

只不过,李小寒发现,接下来,所有的大人喝汤吃肉,都有点避开了猪肺。剩下那大锅里,猪肺明显比其他多。

只赵氏,给李小寒捞的时候,一点不挑,这猪肺的含量就明显高了。

自己这是跟豆哥儿瓜哥儿一样的待遇了?李小寒赫然,可是自己也想吃吃猪肝、猪心……各种都想试一试啊。

算了,猪肺也挺好吃的,李小寒咬得咯吱响。

吃完中午餐,便开始下午的各式各样的腌肉炸肉了。

猪板油切成麻将大小,然后放入锅中炸猪油。

油香渐浓,那锅里的猪板油逐渐开始卷缩、颜色开始变得金黄,出油也越来越多。

终于熬好了,赵氏挥着勺子,小心的把猪油捞出来,剩到坛子里,最后加一把盐保存。

锅里的猪肉渣被盛起来放好,这些油渣配蔬菜,平日里也算大菜呢。

豆哥儿和瓜哥儿一人分了一小碗猪油渣,被指挥着离开了油锅附近,万一被溅到烫到可不是闹着玩的。另盛了一大碗,厨房里人人都试了一下,最后剩下一半端出去给外边忙活的男人。

这一锅猪油熬好,还有第二锅。第二锅却不捞起油,只捞起肉渣,然后趁锅里油热,开始炸猪皮。

早上被切成巴掌大小煮熟透的猪皮,被沥干了水份,放到油锅里一点点小火油炸,炸得逐渐膨胀起来,变得蓬松雪白。

有点像虾皮薯条一样,炸完后,豆哥儿和瓜哥儿又端着碗过来了。看来是一直盯着厨房的呀。

按惯例,出来的成品大家各掰了一小块试一试。

嘿,韧版炸虾片。

炸完皮泡,开始炸油底肉。上好的猪肉被切成拳头大小,抹上盐分,然后放到油锅里炸,炸到表皮肉色金黄,盛到罐子里,用油覆盖住。这便是油底肉,只要油完全覆盖肉,可以吃一年不坏。

炸完油底肉之后,动用油锅的地方便少了,开始点松枝、杜仲叶薰制腊肉、腊排骨等等。

全家人忙活了一整天,才把这工作忙活了大半,又到了晚上的骨头餐时间。

如果说中午的猪杂餐是一个鲜甜,那晚上的骨头餐便是一个浓香。

猪头骨、扇骨等被砍碎,放到锅里熬煮,加上香蘑等配料,那叫一个浓香扑鼻。

吃完晚餐,李小寒一家三口踏着月光星光回家。

“爹,娘,二伯祖父家的杀猪宴可真热闹啊。”李小寒忍不住感叹到。

“可不是。”李贤东和王氏点头赞同到。今日可真是吃了好吃的,又涨了见识。

相比之下,如今想起在老宅的年猪宴,便觉着少了一点什么味道。

仔细一想,是少了人味,少了家味。

从李生义家开始,村里便有许多人家开始杀年猪,李小寒一开始带着兴趣参观了好几家,后来发现大家都有点敬着自己,便有点不太想去了。

不过年猪宴席真的是好玩好吃,各家都有自己的味道。李小寒没去之后,李贤东倒时常去,李小寒有理由怀疑他爹也想明年整一头猪过年。

杀年猪,李小寒家便时常有猪肉吃,毕竟不是所有人家,都像李生义家一样,阔气到一整猪自己吃。

出去吃年猪宴的李贤东便时常提着猪肉回来,这让他在村里更受欢迎了,毕竟这在村里是一个大客户啊。

吃得油水足了,休息的好了,加上又是猛生猛涨的年纪,李小寒夜里都觉得骨头生长痛。

前两天在门槛上比划身高,发现自己比几个月前标记处长高了约莫一寸,现在的身高,估摸着有差不多一米五五了。

十二月十四,时至小寒。

是李小寒的这辈子的生辰,也是上辈子的生日。

早上天气还很好,天高云淡,前几日连绵不绝的雪,今日开始大放晴,甚至连太阳都少有的出来了。

一大早起床,王氏便给李小寒做了长寿面,浓香的猪骨汤做底,微黄的手擀面做得极细,连绵不断,上面专门卧了两个鸡蛋,按照李小寒的口味,鸡蛋一咬开蛋黄流心。

今日是李小寒的主场,天气寒冷,也没什么可外出的,农活已经忙完,三七已经被落雪覆盖,棉花梳倒是一直在做,青帮也一直在收,听说他们在府城的那家店面,生意极不错,村里人如今在家里炕上做棉花梳便能挣钱,不受风吹雨打的影响,对李小寒一家感激更重。

说回来,没什么紧急的事情干的李小寒,决定给自己整一顿好吃的。

简易版生日蛋糕整起来,劲辣的麻辣香锅整起来,至于火锅,没有牛油是没有灵魂的,暂时无法实现牛油自由先放弃了。

在这断时间里,李小寒已经迅速把自己对辣椒的耐受度从微辣中辣调回到前世的劲辣,只不过家里李贤东和王氏不是没有适应嘛,日常李小寒便克制住自己,可是今日不是她生日嘛。

李小寒想要这样过生辰,李贤东和王氏自然是无不应的。李贤东一双筷子打蛋轮到飞起,王氏洗洗切切忙个不停。

只是,这天气略有不对劲,早上明明太阳都难得出来了,不过大半时辰又不见了,越近中午,天色越是晦暗,这会儿竟然刮起了寒风。

屋外寒风渐渐像鬼嚎一样,树梢被吹得东倒西歪,黑云压城,几不见光。

李贤东开始外出张望,不过这天气,不用张望都知道极不好。

不料过了一会,更坏的发生了,噼里啪啦屋顶上一阵响,半个婴儿拳头大的冰雹落了下来。

幸亏只落了一小会便停了下来,只是天色依然极度昏暗。

厨房里忙活的李家三人纷纷停了下来,面面相觑。

李贤东坐不住了,他站了起来,“我得去田里看看。”

新买的那十亩旱田,张地主儿子这个败家仔,组织秋播竟然晚了,田里的冬小麦长得晚,不知道能不能挺过这一波。

“爹,等天色好一点再去吧,现在不安全。”李小寒劝道。

“没有关系,我带上蓑衣斗笠,不去看一看我不放心。”

在庄稼这件事上,李贤东的执拗和坚持无人可解。

李小寒无奈,只能随他去。

“小寒,你那番椒酒给我来一碗,我暖一暖身。”

“成。”这个时候也不怕什么喝酒误事,这酒一碗的量根本不醉人。

李贤东仰脖一口气喝完一碗酒,穿着蓑衣斗笠便迎着风出了门。

李小寒和王氏也没有心情摆弄其它了,两个人都停了下来,眼巴巴看着大门,等着李贤东归来。

“没事,你爹知道轻重,会没事的。”王氏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李小寒。

等待总是漫长而充满担忧,尤其这天色没见好转,逐渐变得更加昏沉的时候。

李小寒的脸色随着天色变得越加凝重,不由自主的想到前世社会新闻里那些极端的例子:台风天里以一己之力推车防车侧翻结果被压倒的送货人,暴雨来临时去检查渔船结果被大浪打翻再没有回来的渔民……

一时之间又想起剧情的魔咒,不应该以为度过了采人参那一关便大意了,谁知道这破烂剧情,会不会自动纠正,他爹可是早死的结局。

越想便越心焦,越想越不安。

应该阻止她爹的。

李小寒咬紧嘴唇。

“娘,我去找人,出去找找我爹。”

她爹可是一个人出去的,万一出了点什么意外,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她们不能在此坐以待毙了。

“啊。”王氏疯狂点头赞同,可是,“找谁?”

李小寒凝眉沉思:隔壁大树叔一家,离得近,可是大树叔腿脚不好,大壮哥二壮哥还年轻,不成;二伯祖父一家,有点远,不过自己走过去应该能行,二伯祖父家人多,可以出多几个人相互照应。

“我去找二伯祖父。”李小寒说完就要行动。

这时,寒风呼啸中,大门突然拍响。

是不是她爹回来了?

李小寒飞奔而去,打开门,果见她爹那一身蓑衣。

“爹。”

“快进去,外面风雪大,不要冻着了。”李贤东连忙推李小寒进去。

只这么一瞬间,李小寒看见她爹身后一帮人,还跟着几辆马车,这些人现在都被那风雪冰雹摧残得极厉害,各个失去了富贵,一身狼狈样。

这时他爹身后一个撑伞的年轻富贵公子站出来,声音清冷至极,“李姑娘,我们是赶路人,冰雹来得突然,只想求个方便避一避。打扰了。”

双方一个抬头对视,一时之间,俱是心中微微一惊。

推荐阅读:

我的娱乐圈是这样的 尸道天下 这无限的世界 人在宁安:开局签到大雪龙骑! 穿成炮灰把疯发,反派把我宠到麻 快穿之我的系统有点仙 田园辣媳:山里汉宠妻成魔 清穿后每天被迫撩四爷 星痕 端木羽梦如南筏" 火影之最强势力 念道无痕 星际寻星 封总不想变前夫 嫡女贵嫁 无敌从神级掠夺开始 穿书后嫁给了世界首富他爸 漫兽竞技场 斗罗之无名小道 七月星辰恰似你 猎魔法师 最次元 一代魂帝 者匿大陆 超级教师II 杠精王爷太难宠 让你当义务兵,你却打造黑客帝国烟花三月大笨象 满愿石 霸妻侧漏 就赖着你怎么着 黑龙故事 道君,从蓬莱筑基开始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