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棉花梳

棉花梳做了两把, 李小寒把一团棉花放在左边梳子上,然后右边对准,刷刷刷, 几下功夫,棉花便和棉籽分离出来了。

李贤东和王氏两人都惊呆了, “这……这梳子,真好用啊。”

“就这么对着梳一梳,棉花和棉籽便分开了,又快又蓬松,一点都不板结。”王氏把那团梳出来的棉花翻来覆去的看,眼里带光,十分赞赏。

“可不是。”李贤东也是惊叹不已,想不到这么好用的东西,居然是从他手里做出来的。

李小寒没有被这夸奖迷惑, 继续操作,却总感觉有点不太顺手。

“爹, 娘, 你们来试试。”

王氏和李贤东轮着试了试, 只觉得跟人工剥棉籽比起来, 真是又好又快,并没有什么不妥之感。

李小寒又试用了半晌, 然后才发现, 这个鞋垫做的底, 有点太软了,不容易着力。若是太用力了,又容易脱手。

“要不,我再加厚一点, 然后在后边缝两条带子,套在手背上,这样就固定起来了。”王氏听完李小寒说的感觉,犹豫着说。

“成,娘你试试。”

王氏难得被肯定,立刻兴致勃勃的缝了起来,李贤东也不闲着,继续削竹签子,他们家才两把棉花梳,起码得一人一把才够用呢。www.tywyx.com 辰风花小说网

李贤东和王氏两个人兴致勃勃的做手工,明白了棉花梳的用途之后,两人琢磨琢磨,一个把梳齿末端整出一个凸点,梳齿再也不会从鞋垫子跑出来,另一个则把鞋垫子的厚薄大小整得刚刚好。

只有李小寒,削竹签子差点削到手,削出来的成品一点都不光滑,用顶针给鞋垫子打孔,打出来的孔是歪的,差点废了王氏一块鞋垫。

无奈,李小寒只能在一旁,拿着最开始的那两把棉花梳梳棉花,刷刷刷,刷刷刷不停,一个下午时间,居然梳出了一小筐棉花。

看来,她的手,还没有废到无可挽回。

“爹,娘,我来梳棉花,你们继续做这个棉花梳吧,做多一点,我们拿出去卖。”

“这……能卖出去吗?”李贤东和王氏没有信心。

“当然可以,你们编草鞋都有人买,为什这个没有人买,多方便多实用啊。城里人难道不用剥棉籽吗,他们都会做这个棉花梳吗?”

按照李小寒观察,这城里人,也不是人人都很有钱的,也有那中等人家,买那带棉籽的籽棉,自己回家慢慢剥。

“也是。”李贤东拍板道,大不了浪费几天的功夫,只要不出本钱,农家人的功夫不值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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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二十五,韩师傅师徒三人如约来给李贤东家淘最后一遍井水,砌井壁,铺地砖。

因着准备用这个棉花梳卖钱,因此韩师傅等人再来淘水井的时候,王氏和李小寒便将工具搬进东厢房里。

这秋冬时节,女人剥棉籽织棉布抵税本就是常事,韩师傅他们一点都不出奇。

两个徒弟轮着把井底带着淤泥的井水装到桶里,然后用井架吊上来。一遍又一遍,直到井底的污水被掏空。

而在此同时,韩师傅已经在井边和三合土,架锅煮糯米。待糯米拌三合土煮好,韩师傅便替换了井底挖淤泥的徒弟,开始用青砖砌井壁。

一个白天,韩师傅师徒三人轮流替换,砌好了一个井壁。

次日,韩师傅三人砌好了井台并井栏,因着之前说的要求,韩师傅还给李贤东家砌了一个下水道,周边铺上了青石砖。

从此李贤东家可以像城里人家一样,再不怕井台周边一片泥泞。

“东家,你这三天先别用水井,等着三合土凝固之后才用。三天后,你用着有什么不合心意的地方,就来你二伯家找我们,到时候我给你修补。小雪前,我们都会在你二伯家赶工,得在小雪前把他井砌好。”

“成。”李贤东喜滋滋的说,探头瞄了瞄井下清澈的井水,大方结算了工钱。

十月二十九,时至小雪。

天很高,早起迎面吹来的北风中已经带上凛冽寒意。

李贤东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天,半晌之后说一句,“今天要下雪啊。”

李小寒不知道古代的农人是怎么判断天气和农时的,这个技能她至今没有学到,她跟着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只觉得脸上有点干。

往日李贤东早起第一件事,就是将自家水缸挑满水,不过今日方便了,今日她们家的水井可以用了。

李小寒和王氏站在井边,弯腰,低头,看李贤东熟练的手抓麻绳把水桶放下去,直到水桶落到水面,手腕用力轻轻一抖,水桶口往下倾斜装满了水,然后李贤东一提,轻快的将水桶提了上来。

“甜的。”李贤东接过王氏递过来的瓷碗,装水尝了一口,笑开了颜。

“哎,这可太好了。当家的,你把水提上来,今日就用自家的水煮一顿早饭。”

因为这一口水井,李家的早饭充满了轻松欢快的气。

等会要出门,早饭里没有稀粥,是浓稠的鸡蛋蔬菜浓汤配杂面饼子,杂面饼子里面还夹着先煎过的香喷喷油滋滋的腊肉粒。

一口饱实的杂面饼子,再来一口热乎的浓汤,在这冷冽的初冬早晨,给人带来无限的力气。

吃完早饭,再喝一碗杏仁姜撞奶,胃里最后一丝缝隙被装满,整个人从身体到灵魂都被满足了。

一顿满意的早饭,是美好一天的开始。

吃完早饭,李贤东和王氏各背起一个背篓,分别装着李家新做的一百把棉花梳,出发进城了。

到了城里,李小寒立在城门内分叉口,问道:“爹,你以前卖草鞋都是在哪里卖的?”

“在西市那边,不过我们临时来的,时间也不早了,估计没有好位置了。”

西市的摊位有固定摊位和流动摊位,固定摊位位置好,谁来都抢不走,不过每日要交钱,只是交多少钱李贤东不知道。

流动摊位嘛,都是周边的农人来卖一卖自家的蔬菜、草鞋、竹编什么的,位置便偏僻了许多,先到先得。流动摊位每日孝敬些许便成了,卖蔬菜的便孝敬了一把蔬菜,卖竹编的便孝敬一把竹编,李贤东往日卖草鞋的时候都是孝敬一双草鞋。

其实李贤东他们出门不算晚,不过人家离府城近,来得肯定是比他们早的。

果然,到了西市,只剩下最角落的位置没有人要了。李贤东铺开一张一米见方的草席子,把棉花梳子整整齐齐的摆放在上门,然后便老老实实的蹲在后面等人来问。

“爹,就这样?”

“哎,大家都这样?”

李小寒环顾四周,卖蔬菜的、卖竹编的、卖草鞋的老农们,还真的是老老实实的蹲在后面。

有那挎着篮子的媳妇子、采买的老仆慢悠悠的晃荡过来,看到有兴趣的便停下来问一问,合适了便成交,不合适的,老农便可惜的看着人家离去。

“爹,看我的。”

李小寒把自己的小背篓拿出来,里面是小半的没有处理过的籽棉,这是预备着给人演示用的,不过现在还没有人来问呢。

“你们这籽棉不错,不过也太少了,多少钱?”

谁料,刚摆出来,李小寒还来不及叫卖,便有那皱眉严肃的老仆人上前问价了。为什么说这是老仆人,因着他穿着是最廉价的粗布,但是却不是干活的短打而是长衣,神态透着一股子经历过大世面的高傲,却又不得不下凡尘。

“老大爷,我们卖的不是籽棉,是棉花梳。”李小寒笑眯眯的回答道。

“什么棉花梳?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玩意?”老仆人说着就要离去。

“大爷,别着急啊。娘,给大爷演示一下咱家的棉花梳。”

“哎。”

眼见客人要离去,王氏也顾不得胆怯了,麻利的揪出一把棉花,轻巧的梳了起来。

只见在王氏两手左右交互搓动,两把棉花梳中间的棉团,便被梳齿轻巧地刮得又蓬松又干净,末了,王氏轻轻把卡在梳齿间的棉籽拨弄出来。

这一团棉花便处理得又快又干净又漂亮。

“来看看啊,来看看啊,好用的棉花梳啊,剥棉籽不用愁。又快又好又方便啊。”

“来看看啊,来看看啊……”

早市的人本来就多,李小寒这清脆的叫喊,一下子吸引了周围人的眼光。

再一看,王氏麻利轻巧的动作,不一会儿,便梳出了一小捧的棉花。

呦,这可太实用了。

能在这大早上逛西市的,就不是那特别富裕的人家,不过,也不算穷人,初冬里,卖几十斤籽棉,趁着冬日猫冬的功夫,把棉籽剥了,新年做一两件新棉衣。

又或者,有那勤俭的,去成衣铺子里接那种剥棉籽的活,也是一个小小的进项。

这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老大爷便有些许按捺不住了,“哎,我说你这小姑娘,你做生意不懂个先来后到啊,你应该先招呼我。你这棉花梳多少钱?”

老仆人看出来了,这棉花梳的确方便好用。

家里小郎君分了家,银钱便不太合手了。今年的冬衣,娘子也不在成衣铺里买现成的了,而是买了籽棉回来,说是教家里小姐一针一线制冬衣。

可怜的小姐,从小一年四季的去成衣铺订造,如今却哭着说剥棉籽剥到指尖痛。

其实娘子又何尝不难,只是郎君是小儿子,分的家产少,为了长远计,唯有开源支流。

如果有这个棉花梳,轻轻巧巧的把棉花梳出来,小姐便不会日日抱怨着剥棉籽了。

老仆人心里极想买两把,面上却不露分毫。

“老大爷,我们这棉花梳五文一把,你要买两把,我算你九文。”

“怎么这般贵。不就是半个鞋垫子插竹签子,有什么难的。”

“老大爷,你这就错了,这不是普通的竹签子,这是我们平山村的特产,石竹签子,这竹子跟又韧又硬,要磨成这样光滑这样细致,废了老大劲头了。你看看,这竹签上尖下钝,保证不会从从垫子里面漏出来。别小看这手艺,不是经年跟竹子打交道的老农,没有这巧手削出来。像老大爷你们城里人,不是我说,没吃过刀削竹子刀刀割肉的功夫,做不出这么漂亮的签子来。”

“还有,你看着鞋垫,一个一个的穿孔,多麻烦。这穿孔也是有讲究的,要力气特别大,一把扎进去,不能扎到一半就停了再扎,不然这孔歪了,竹签就不稳,不整齐了。这城里的大娘们,命好,哪里干过什么粗重功夫。不像我们农家人,时常干农活,力气大,才能扎出这么漂亮整齐的孔。”

李小寒这一段话,听着就十分有道理,把那老仆人说服了。家里郎君一个读书人,也就他们这些老仆人可以削一削竹签子,但自问真的没有这农家汉子这手艺。自家娘子嘛,扎鞋底要停好几下呢。

“那你这也太贵了。两把刷子,你都快比得上一斤肉了。八文两把。”

自古嫌货才是买货人,李小寒耐心说道,“老大爷,你这竹签子也不是一年用的呀,明年你还能接着用呢,这两年三年的,你这钱分摊开了,一年才几文,省多大功夫了。九文两把,我送你四根竹签子,竹签子折了你换上。”

“八文。四四四多不好听,四根竹签子,你这小姑娘多小气,给我六根,六六大顺。”

“真就九文。老大爷,你相信我,这竹签子真不好整,你看着细巧光滑的,我爹费了老大功夫了。爹,让大爷看看你的手。”

李小寒没有说谎,连做几天棉花梳,尤其开始生疏了点,免不了刮伤,李贤东的手上都是那小伤口。

老仆人瞄一眼李贤东蒲扇大的双手,皮厚肉黑,遍布老茧,纵是如此,上面的小伤口仍然十分显眼。

但是,老仆人可不会心软,一文钱,能买一把新鲜蔬菜呢,“说八文就八文,小姑娘开门红懂不懂,八文多吉利。八文,给我拿两把棉花梳,。”

“成吧,看老大爷你是第一个开门客,咱们就成交了。爹,帮大爷把棉花梳串起来。”

李贤东乐呵呵一笑,拿两根麦秆,把那两把刷子串起来。

“记得给我六根竹签子啊。”大爷还不忘叮嘱。

“大爷,再没有你这样精明的人了。爹,给大爷绕上六根。”

老仆人接过棉花梳子,再看那六根竹签也是大小一致光滑整齐的竹签子,没有糊弄他,方掏出八文崭新的铜钱。

李小寒接过八文铜钱,拿起来对着日光看一看,轻快的放进腰间的钱袋里。

“哎,小姑娘,给我也来两把棉花梳,我刚一直在看的啊,八文钱一对,我也要六根竹签子。”

“大娘呦,你可真精明。成,爹给大娘来一对棉花梳六根竹签子。”

………

这人气就这样,开了个头便越来越旺,远远的便看到西市一个角落里面围着一堆人,都在说给我两把,给我两把,便有那好奇的问道:

“前面的,在买什么?”

“听说买那棉花梳,梳棉花的,好用。”

“啥,棉花能梳,你咋知道?”

“我看了,那妇人一直在梳着呢,的确是又快又好。”

“你买了,多少钱?”

“八文两把,有点小贵,不过那细致功夫,咱们城里人也的确是做不来。换算一下,能用个两年,也值了。”

“那我也去看看。”

“快去。”

说话的人来到李贤东的摊位钱,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上了,有人看新鲜,有人买棉花梳,也有暗地琢磨,过了一个多时辰,人群才渐渐散去,李贤东家的棉花刷子也买得差不多了。

“闪开,闪开。”人群里有人大声喊,“麻五哥来了。”

稀疏的人群闪开一条道,一个二流子模样的年轻人走了过来。

不远处有人悄悄嘀咕,“这农家汉子要大出血了。”

“不是说咱们这西市是青帮的地盘,流动摊位只交货就成了?如何要大出血?”

“那是一般人,那些老农民,自家挑一背篓蔬菜进城卖,交了城门税,剩下的也不到十来文,再收钱,那老农直接吓跑了。拿点菜抵一抵,老农民也就从了,青帮他们那小一帮人也有个菜吃。这卖棉花梳的老农可不一样,独一份的生意,我看着,今天进账了小半两银子,拿个一把两把棉花梳哪里能糊弄过。况且那麻五,出了名的。”

说话的人暗示性的挑了挑眉,应答的人便懂了,这麻五,特别喜欢钱。

这边众人说道麻五,麻五也已经走到李贤东面前,一抬头。

好家伙,怎么又是这个人。

半个月前,麻五已经盯上了来仁和堂卖杜仲的李贤东,计划都安排好了,结果被自己大哥召集了回去,分析了半晌。

麻五没听太懂,只记住了这个农人不是一般的农人,轻易不要惹。为此,麻五为了稳妥起见,已经放过了李贤东,却不料在这西市自己的地盘里,又遇到了。

咋的,哪哪哪发财都有这个老农民呢。以为他们收这保护费容易吗,那是跟其他帮派血肉相搏抢过来的。为了长远发展,平日一般也不敢收多了。

现如今,好不容易以为有点意外之财,结果还是空欢喜一场。

麻五的脸色便特别不喜,不悦的说,“我们的规矩你是懂的?”

“嗯嗯,懂的,懂的。”李贤东连忙递上两把棉花梳子。

“嗯~~”麻五的眉毛都要飞起来了,李贤东赶忙再递上两把。

四把棉花梳,按照往日的规矩,那是足够的了。

麻五深吸一口气,示意旁边的跟班鼻涕娃接上,转身走了。

临走前还不忘维持自己的想象,“在这个地方做事,就要守规矩。你们守规矩了,我们便不会危难你们。懂。”

说完顺手从最后一个老农摊位上捞了两棵菘菜,然后大摇大摆的走了。

“是,是,是,五哥我们都懂的。”有那油滑的小摊贩便出声巴结。

李小寒看着那麻五离去,心里挺费解,麻五离去的时候,那表情可不算大方啊,那实实在在是心痛的表情。

想不到,这古代收保护费的,虽然贪财,但还能克制得住。

走到远处的麻五,少收了好一笔钱,实在是心痛不堪。如果他知道李小寒对他的评价,恨不得大声说:我不是,我没有。我只是听大哥的。

可惜那麻五不知道,此刻他拿着这棉花刷子左看右看,不停的嘀咕,“你真看见了,这两把刷子卖八文?”

“五哥,我看得真真的,那妇人刷刷刷的梳羊毛,的确是又快又干净,那小姑娘说了,这里面特别有门道。”鼻涕娃说道。

然后,把李小寒的那番竹签与扎孔的话重复了一遍。

那麻五越听眼神越亮,这不是送上门来的发财路子嘛。

这剥棉籽的活,可不止这西市里几十号的人,这个府城,冬日里需要剥棉籽的多了去了。这竹签与扎孔,有多难,再难也拦不住他麻五哥发这独家生意的财。

“走,回家去。”

这边,李小寒等人不知道麻五已经开始准备仿制他们这棉花梳的生意,并且趁他们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占领这个市场。

不过,除了麻五哥,还有更多的人。

“来……来一把棉花梳。”

说话的是斜对面的篾匠,跟李贤东相似的手掏出了五文钱。

常人家买来梳棉需要买两把,如果只是买来仿制琢磨,买一把便够了。

李小寒看他一眼,这篾匠十分心虚的低下头,李小寒心中叹一口气,“爹,来一把棉花梳。收五文。”

“哎,”李贤东应到,度过一把棉花梳。

两个相似的老农,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完成了交易。不过,终究是李贤东看起来更年轻一点,神态更飞扬一点。

那篾匠买了一把棉花梳之后,便立刻收拾东西离开了,连货都不卖了。

王氏看着这,心都痛了,“如何能卖给那篾匠,这棉花梳的独一份的活计,肯定是瞒不住了。”

麻五来的时候,那棉花梳已经没几把了。后来看那篾匠买了一把,李家人也同意卖,周边那卖菜的、卖木质小家具、卖吃食的,三三两两过来买一把,不到片刻,便把最后的清空了。

李小寒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悄悄劝解他娘,“娘,别生气了,那买一把回去琢磨的还算好的了,起码有一笔进账,还有那心里暗记的,一把也不买,回去自己默默试验呢。这不算什么精巧的功夫,你看我爹,琢磨几下便做出来了。”

李小寒从不低估这个时代人的智慧,她见集市上这些精巧舒服的草鞋,这些编出花来的竹制品,这些镂空雕刻的木质家具,便明白,这个时代的人,实在是心灵手巧。

就像赵氏,没油没糖的,为了让一个烙饼好吃,便不惜力的烙上千层;就像李贤东,之前为了编草鞋卖,那一根根蒲草都细细的挑选大小一致的。

只是衣食足方可知荣辱,过得苦了,为了吃饱穿暖,便不管一切的想功夫。什么不能偷着学,这个时代,还是不存在的。

你说他们没有不好意思嘛。他们也有,那个篾匠,一个精精巧巧的箩筐,才卖两文钱,李小寒看他那生意也不咋地,来是怎样,走得时候差不多原样挑回去。就这,这篾匠还花了五文钱买了一把。

众生皆苦,未到绝境,李小寒便不想计较太多,计较不来。

“娘,你别想太多,你看今天我们全卖出去了。这是不是比来之前想的好多了。”

那倒是,王氏一想到,这全是意外之财,便开了怀。她本不是特别钻牛角尖的人,不过一会,便只剩下惋惜,“早知我们应该做多一点才对,多做一对,今日便多八文呢。”

“娘,家里哪里还有碎布,全被你用完了。正正好,今日赚了钱,我们便去把冬天棉衣的布料买回来,还有问问那成衣铺子,有没有碎布头买。”

“成,听你的。”王氏只觉自己的女儿十分妥当,再无不应的。

至于李贤东,他已经把那草垫子卷起来放在背篓里,王氏梳的那小背篓棉花也被他背上。

听王氏和李小寒说完,李贤东只说了一句,“走吧。”

布店上次李贤东和李小寒来过一次,不过李小寒没料到的是,伙计居然还记得他们父女。

“客官,您来了,这次想要什么呢。不是我说,我们店的布是最最好的,看姑娘这一身,多娇俏,当时我说得没错吧。这次来了一个新颜色,正正适合小姐这样年纪的荷花色,客官要不要看一看。”

伙计脸上热情的打招呼,心里却在嘀咕:不到两个月的功夫,这一家人居然又来了。这还是地里刨食的老农吗?城里人置装也没有他们那么频繁啊!果然听说这附近的乡下人都发了一笔。

然而,伙计没有提到之前还好,提到之前,李小寒心中方觉得大为不值:她买的那身鹅黄细棉布,居然遇水脱色。

李小寒差点还以为布店伙计诳了她们,后来才知道,这时代还是染色难,固色难,染的好的细棉布,不仅不便宜,还不能常洗。

她傻乎乎的穿过了就洗,结果洗着洗着这色越发淡了。王氏那一身暗红色的,只在进城的时候穿了两次,其他时候根本舍不得穿,平日还是穿村里织的粗布。

因此这次伙计再说什么荷花色,李小寒觉得自己是不会上当的了。冬天的棉衣,她可是要常常穿的。要搞那种淡黄浅粉还不能洗,大冬天的,多难看。

李小寒心中自有算计,但是伙计的介绍,却精准踩中了李贤东的心思。

“那拿出来看一看吧。”

待布匹拿出来,李小寒才知道,荷花色原来是浅粉红色。

这样娇俏的颜色,跟现在自己这还没完全养好的身体,略带黑黄的脸色,十分不搭啊。不用穿上去,李小寒已经想象到自己穿一身粉红棉衣的形象,这不是黄里俏嘛。

“不用了,不用了,有没有平常穿的颜色?”李小寒赶紧摆手问道。

“还有一个蒲桃青,我拿出来给小姐看一看?”

伙计抬出一匹青草绿中带着一点点隐约的紫的棉布,解释说,“这颜色便稳重一点了,虽然说姑娘年纪小一点,不过气质也衬。”

李小寒还没来得及说话,王氏略带粗糙的的手已经轻轻摸上那荷花色的布匹,爱惜的说道,“这颜色多好看啊,衬咱们小寒。她脸白,好看。”

王氏的母爱滤镜已经三尺厚了。

伙计还在点头赞同,“可不是,姑娘正年轻,正是最配这个的时候了。”

“不用,不用。”李小寒连连拒绝。

她经历过穿衣五彩斑斓的前世,对衣服颜色没有缺失。李家现在还没到穿衣自由的时候,没必要强撑着用这种精贵的颜色。

“这颜色多好,你这个年纪,竟然没有穿过一身红,上次你爹来跟你买布的时候我就说了。你看二伯家的孙女,比你还小一点呢,人家也有个红袄子。”一直没有主见的王氏,竟然在这里难得的坚持。

行吧,每个母亲都有打扮女儿的心思,李小寒退避了,“要不,就裁一尺红的,在领间做一圈点缀。”

绕一圈粉红也不错,既方便又喜庆。

“那行吧。”王氏有点遗憾,不过她本身也不是个强硬的人,于是李小寒的棉衣布料,主料便定了一身蒲桃青,外加一尺的荷花红棉布。

李小寒的布料定了,王氏和李贤东的布料便更容易了,两人齐齐一致的要了最常见的蓝褐色。

“给我娘来一尺鲜亮的点缀点缀。”李小寒从刚刚的围巾中得到灵感,一身红衣穿不起,一个红领边还是镶得起的。

“哎,小姐等着。”伙计又捧上一匹朱色,一匹暗紫。

王氏对红色的喜爱在这里显露无遗,她的眼睛总是忍不住扫过那朱红色的棉布,平日木纳的脸孔闪闪发亮。

“娘,就来一尺那朱红的,咱们镶一道边?”

“我多大年纪了,那是刚结婚的新嫁娘才穿这么正的红。”

李小寒并不觉得那红有多正,而且前世年纪越大的阿姨们越喜欢正红色呢。

“其实这城里妇人习惯在年前穿红呢,红色正旺,不然我也不能拿出来给夫人你。”伙计堆笑解释道。

“不行,不行,咱们是村里人。”王氏连连摆手,脸都涨红了。

“那就来一尺吧,咱们滚一道边,也沾这个旺气。说不定明年就旺起来了。”李小寒说道。

旺起来这个说法触动了王氏的心思,像王氏这种出身经历的女人,分家后的日子简直像梦里一样:新房子建好了,来钱的活计也有,家里十分美满。

唯一美中不足,她想要一个儿子给李贤东传宗接代,只是药一直在吃,但迟迟没有好消息。

说不定这旺一旺便有了。凭着这隐秘的心思,王氏默认了。

“至于我爹?有什么适合我爹的?”

“我不用。”李贤东断然拒绝,他想象不到自己的棉衣上镶了一道红黄蓝边是啥情况,男人的衣服,要那么多花样干嘛,穿着暖和就行。

“那也行吧。爹,以后女儿再孝敬你。”李小寒没有说大话,她已经想好该怎么补偿他爹了。

伙计笑眯眯的算了三身棉布的衣料,再加上一尺荷花色,一尺朱红的细棉布:“这一般棉布是十二文一尺,荷花色和朱红颜色的要十六文一尺,所有布料合计起来一共三百六十八文。”

“伙计啊,我们买了这么多,有没有啥添头。那纳鞋底的碎布送我们一点?”李小寒问道。

“小姐,我们这碎布也是要卖钱的,不过你卖的多,我们可以给你挑。”伙计说完,笑眯眯的搬出半框碎布条。

“你们这碎布够碎的呀?”李小寒拎起一条碎布条,颜色质地都还行,就是太细长了。

“按斤称,五文钱一斤。做百纳衣是不行的了,但是糊鞋底是够够的。”伙计笑眯眯的说。

行吧,这价格也算是实惠的了。李小寒翻了一下这箩筐,挑那大块的,厚实的,基本挑了大半。

“这……小姐,你们要这么多纳鞋底?”

“是呀,冬日里可不就是猫在炕上纳鞋底剥棉籽了。”

伙计想想也是,一称,大半背篓布条,四斤多,算二十文。加上布料,合计三百八十八文。

三人满载而出,到那集市上,再买几斤猪肉,又花了几十文。

出城门的时候,王氏直念叨不停,“这钱可真不经用,咱们这卖棉花梳的钱,差不多花光了。”

李小寒背着个空背篓,安抚王氏说,“娘,你想想,这钱费的不过是家里的竹子和鞋垫子,但是如今我们却得了三身厚实的棉布料,和好几斤猪肉呢。花了这么几天的功夫,咱们家吃饱了,穿暖了,是不是赚到了。”

至于李贤东和王氏这几天废寝忘食的功夫,李小寒知道,在李贤东和王氏眼里,那就不算成本。

“那倒是。”王氏果然点头道,竹子不费钱,碎布做成的鞋底子,也不值多少钱,算白赚了的,“早知道多做几个了。”

“没事,咱买了许多的碎布条,够做了。下次买了钱,咱们除了买吃的,其他全存起来。”

“行。”王氏点头。

要说原来买吃的王氏也是舍不得的,但是张大夫说了,家里人都得补一补,王氏虽然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是这人没了,便什么都没了王氏还是知道的。

怀着赚钱的心思,一家人心急的往家里赶。

待到家里已经中午了,王氏捞起新买的五花肉,李小寒就喜欢这一口。

“幸亏咱们回的早,这天,灰蒙蒙的,隐约看着要落雪了。”王氏一边洗肉一边说。

下午,果然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落下。

冬天了。

凛冬将至,自己家要做好过冬的准备了。

大雪纷纷扬扬,李贤东家地少的优势便出来了。早早出门巡视了一圈,还有时间去砍了几根石竹子,李贤东才回家来吃早饭。

“咱家麦苗如何?”王氏糊着鞋底,看见李贤东回来,心急的问。

“能行,坑得住,别担心心。”李贤东一边拖着竹子进门一边回复王氏,呵出的冷气凝成一团白雾,

“那就行。”王氏松了一口气,因着地少,那地便更重要了,“总觉着今年比去年冷。”

“是冷了许多,幸亏咱家麦苗赶着时间播上了,不然苗嫩就要被冻伤了。”

“还有人能耽误麦苗的播种?”王氏不理解,庄稼可是农家人的命根。

“听说是隔壁村的有人侥幸晚了几天,咱们村没有。”

“咱们村没有就行。”王氏的心绕着自己家里转,村里她也就听一耳朵,听说是隔壁村,完全就没有兴趣了。

“爹,娘,天冷了,我们在厨房吃早饭吧?”李小寒从厨房里探出头来问道。

不管是削竹签,还是用顶针扎鞋底,李小寒都不咋行,因此便接手了一日三餐,让王氏和李贤东抓紧时间干活赚钱。

今日的早饭是香喷喷的瘦肉粥,配上蔬菜杂粮面饼。

这个时代猪肉不肥,但是大家又喜欢吃肥肉,因此瘦肉便不太受欢迎。李小寒把那瘦肉切成小薄片,用鸡蛋和面粉腌上,等粥滚的差不多的时候倒进去,不用久,肉熟了马上端出来,一锅稠粥香嫩滑。

五花肉切成丁,煎出油香,加入豌豆苗,炒到油滋滋绿油油,配上蒸熟的杂粮面饼。

在这飘着雪的冬日早晨,吃一顿这样的热腾腾的早饭,简直是神仙一样的日子。

李贤东和王氏最开始简直是诚惶诚恐,自己怎么能日日吃得这样好。

但是在李小寒借张大夫的大旗强行压制,然后吃饱穿暖的日子太让人着迷,再加上吃好了的效果如此明显,一家三口都明显不再是瘦不伶仃样,明显的长肉了,气色好了,连张大夫都说这样养下去,过年后基本可以养回来。如今,王氏和李贤东二人由俭入奢易,对于饭食再无二话。

“爹,城里人学着我们做这个棉花梳没办法,村里人会不会让你教啊?上次摘果子器就好多人来找你教的。”

李小寒便吃面饼边问道,李家没有那种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反而喜欢一家人边吃边说话,当然注意不要唾沫星子到处飞就是了。

听到李小寒的问话,王氏喝粥的速度都慢下来了,李贤东停了半晌,说道:“村里人应该还不知道吧?我们昨天去城里卖的挺快的,村里人应该没看见。”

“那迟早总会知道的,到时候怎么办呢?”李小寒继续追问,总得提前想个方案。

李贤东又沉默了半晌,“咱们卖钱的,村里人不会直接问。如果他们想要仿着做,那就没办法,这东西是想不到,但是不难,看看就会了。我当初做草鞋也是仿着人家琢磨出来的。”

李贤东的草鞋是李家做得最好的,自然不是李生礼教的,那是他在集市里面看人做,然后自己慢慢琢磨出来的。

李家只李贤东做的草鞋最好,能卖钱,其他人李生礼、李贤南、李贤西做的,都只能自己家穿了。

“那如果有其他人来让爹你教,爹你教不教?”

“不教。”李贤东回答不算迅速,但是很稳定。

“那如果是祖父来让你教呢?”

李贤东久久无语,片刻后犹豫说,“小寒,那是你祖父?”

“爹,分家了,咱们跟祖父就是两家人了。你看二婶、三婶,她们会织棉布,有没有教我和娘?织棉布也赚钱了,咱们不会织棉布,就得花钱买。”

“那……也不教。”李贤东艰难答道。

“爹,你可以送祖父两把棉花梳,能不能做出来那就看二叔三叔他们了,总不能把饭端到嘴边喂吧。”李小寒怂恿到。

只要不教,就是暗地里偷学,亲兄弟父子,道理上就要低一头。

“成,就这样。”李贤东如释重负,在他看来,这东西看看就会了。

“吃饭,吃完饭咱们挣钱去。”李小寒豪气道。

不知是运气眷顾李小寒一家,还是怎的,反正接下来几天,没人上门来找李贤东问棉花梳的事情。新宅子本来家偏,李贤东去砍竹子,远远的有村人看见,也只当李贤东编竹筐簸箕什么的,不出奇。

李家就这样默默的又做出了两背篓棉花梳,准备去府城里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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